慌 城
从三十八层的大厦顶楼往下看,这座城市像开春的草茎,匍匐在所有可以想象的泥土里。没有边际的灰调,宛若步行街旁的流浪艺人手中谋生计的素描画,没有一丁点的生气。
没有缘由的失落感突如其来。孤独,烦躁,想要放声大哭。拥堵的街道,下班的车流是一群群守望温暖的人们,电台里的笑话没有人一起分享,好像自娱自乐的闹剧。冰冷的电梯里,只剩下没有问候的漠然,更甚是质疑的眼神。推开门,没有等待我的一盏灯。电脑屏幕上荧荧的光,似乎制造不出几许的暖意。
这些是每一个城市人以先进为理由所付出的代价,在这些不能向任何人说起的情绪里,我不可否认的是,城市其实是一座美丽的囚笼。每个人都像做了一个梦,梦醒的时候有的人哭,有的人笑。而之于我,我梦到一个用冰做成的孩子,她说我是你的梦想。你曾经有过,可惜我已老去,她紧紧地抱着我,我可以感觉到那时激扬的心跳。可是,最终她还是化成了一滩水,再也找不回来。
我喜欢上QQ,却害怕上线,不知道上QQ的意义何在;我喜欢更改签名,却害怕被人问起;我喜欢在微博上和陌生人说话,却害怕熟悉的人看见自己的日志;我喜欢发来信息的滴滴声,却害怕只是10086的广告;我喜欢被朋友记得,却害怕敲门的声音。城市让我喜欢很多东西,同时却又害怕很多东西。
那天晚上我实在是无法入睡,拿起手机,翻来覆去地看着电话本,电话本很长,漫长的号码像一本城市黄页,却没有一个可以想拨通的电话。我突然想给每个人都响一声电话,看会有几个人打回来,问我怎么了,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觉?可是我打了几个,许久也没有回音。于是我放下电话,用被子蒙上头,祈祷着,我能快些入睡,然后做一个美丽的梦。
我总是梦到小时候住过的那所房子。总是梦,重复的梦。我房间里的味道、衣柜里樟脑丸的味道、木质窗户在梅雨季散发的味道、凤仙花的味道、锅炉上煮中药的味道,涂两色墙壁的味道,厨房里煤炭的味道。妈妈用晒热的水给我洗澡的味道,年夜饭上红烧肉的味道,家的味道。我不知道自己在怀念的究竟是什么。只是觉得,时光是最大的奢侈品。
我现在住的屋子,总是有猫来到窗台上。我不伤害它们,它们也不害怕我。总是隔着玻璃看看我,然后躺在阳光下地窗台打起盹来。我喂它们吃剩的肉和鱼,它们便呜呜叫着眯着眼一点一点吃干净。心喜之余,我不禁想如果我也只是一只被人遗弃脏兮兮的小野猫,是不是也会有人带我回家,给我食物和温床?
或许,蝼蚁般的人生,从牙牙学语,到垂垂老去。生命只是一朵娇嫩之蕾到达魂消香绝的过程,最后只剩须根几许,供之于躯壳,苟存世间。人生从茫然到豁达,再到寂喜,分不清,是自己远离了人群,还是人群远离了自己,亲人、朋友、伙伴,熟悉的身影,一时间从眼中消散,只剩孤独的自己,呆立在风中,任岁月蹉跎着早已斑驳的灵魂。
我非圣贤,所以,我想我也不能免俗。我依旧会在这样的城市里,无论寂静欢喜,还是浮生若水,我都得过下去,以傲然的姿态。

